曇花一現(xiàn)傳說

2012/5/18 9:44:08

昔日史戴公奉旨到陜西某地主持拉舉考試，考場關門后點名，有一個名叫章節(jié)的七歲孩童，容貌秀雅白晰如玉，一邊朗聲應答，一邊提著盛筆硯的口袋登上臺階，從考官手中接過考卷。戴太史看他如此幼小，卻參加考試，感到奇怪，就說：“喂，考場乃文人們展示才華的嚴肅地方，不是兒童的游戲場所，你到這里來做什么？”章節(jié)作了一個揖答到：“我小孩子雖然無知,卻想看一看試院的光景。”太史看他出語不凡，就又問到：“你會作文嗎？如果連字也寫不好，我可要用棍子打你的屁股！”章節(jié)答到：“我雖然不敢說一定會考第一名，但挨打是絕不會的。”太史覺得他口氣不小，就詢問當?shù)氐囊幻�官員。官員回答說：“這個孩子從小就被譽為神童。他的父親叫章九如，童子試一直未能通過。”戴太史以為章九如讓自己的兒子參加考試，意在臨場作弊，由他代為兒子寫作文章。為了杜絕作弊之風，就命手下的人把章節(jié)送出考場，暫時留在自己下榻的館舍中。繼續(xù)往下點名，果然有一個叫章九如的人，大約四十歲，模樣頹唐，不過是一個拙鈍的書呆子。戴太史問他：“章節(jié)是你的兒子嗎？”章九如回答道：“是的。”太史說：“這樣的小孩子，你就勉強他不來應考，如果暴露出廬山真面目，朝廷的法律是無情的。”章九如應著退下去。
下午，太史返回衙門休息，剛進門，就聽到章節(jié)在衙內(nèi)玩耍嘻笑，并與幕僚們互相問答。太史走進屋子，見章節(jié)脫掉了帽子在床上翻筋斗玩，便小聲斥責了幾句，章節(jié)知道自己有失禮貌，就趕緊整理了衣帽，筆直地站在那里聽候太史的教訓。太史見他做出來的小大人的模樣，就笑著對他說：“我預料你不會寫文章，只會玩�！，F(xiàn)在太陽已經(jīng)偏西了，你不去構思文章，卻在這里胡鬧，這里難道是哄小孩子的地方嗎？”章節(jié)說：“你沒有發(fā)給我試題，我怎么作文呢？”太史這才想起在送章節(jié)出考場時已把他領的試卷收回，不覺失笑。太史訊問幕僚們說：“這個小孩才能怎樣？”大家都說：“這個孩子才思敏捷，只是鬼點子不少，不大馴服聽話。但他讀的書的確很多，而且問他問題，沒有回答不上來的。”
太史聽說，便把考題交給他，又騰出一張小桌子和一把矮椅，讓他坐下寫文章。又拿出些水果點心放在桌上讓他吃。章節(jié)坐下來，稍稍思考了一會，就提筆不停地寫下去，就好像預先打好了腹稿似的一樣。章節(jié)洋洋灑灑，寫得熟練而且出色。最后將卷子作完，來到太史面前跪著將卷子遞上去，說：“童子節(jié)，慚愧沒有生花妙筆，只能寫出不像樣子的文章，加以時已黃昏，只好勉強應付。”太史拿過章節(jié)的文章來看，一邊看一邊拍著桌子叫好。
閱完文章，太史抬頭見墻上掛有一幅《蘭亭序》的字帖，就取其中“此地有崇山峻嶺，茂林修竹”句作上聯(lián)，讓章節(jié)對出下聯(lián)，章節(jié)立即對道：“怕你不雕蟲篆刻，斷簡殘篇。”諸位幕僚聽了齊聲叫好，太史聽出章節(jié)所對是《西廂記》中的曲辭，就佯裝生氣地說：“小小年記竟讀《西廂》嗎？”于是就以“童子讀西廂”作為上句，讓章節(jié)對出下句。章節(jié)對道：“大人應東井。”太史一聽對得巧妙，臉上就又露出喜色。接著又指庭院中的樹出上聯(lián)道：“老樹千所。”章節(jié)又立即對道：“香曇一現(xiàn)。”太史覺得這話說得有點不吉利，但很賞識章節(jié)應對的靈敏。
這時天色暗了下來，堂上點起了蠟燭，章節(jié)見天地色已晚就要告辭回去。太史輕輕拍著他的肩膀說：“你好好努力吧，童子試你已通過了，將來寶貴功名也不在話下。”章節(jié)聽了這話，非但沒有高興，反而痛哭起來，堅決拒絕太史的好意。太史大惑不解，說道：“你既然不要功名，何必到這里來一趟？”章節(jié)一邊哭一邊說：“童子心中有苦處，不敢向大人說，說出來怕您不高興。”太史說：“你只管說，我不怪罪你。”章節(jié)說道：“我的父親童子試已經(jīng)考了好多次，每次都不被錄取。我這次來參加考試，本想為父親代寫文章。沒想到被送出考場，沒能為父代寫不說，自己反而被錄取了。這樣父親這次又沒希望了，下次再考也沒有錄取的可能。我懇求大人不錄取我而錄取婚的父親，那么大人的恩德我章節(jié)將終生不忘。”太史被這個小孩子的話所感動，就叫人把章九如的試卷拿來，一看，九如的文章寫得實在拙劣，比起他兒子來真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。太史把九如的文章遞給章節(jié)，說：“你父親的文章寫得這么糟糕，怎么行呢？”章節(jié)不說話，只是跪在地上叩頭懇求。太史被這小孩子的真誠的孝心打動，就答應了章節(jié)的請求，說：“我只好違背我的本心，答應你的請求。相信下次考試，你必定高中。”章節(jié)一聽太史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高興得跳起來，再三感謝太史的恩德，然后告辭。
第二天發(fā)榜，第一名是章節(jié)還，也是一個杰出的青年。章九如列在最后一名。戴太史啟程回都的那天，眾考生都來送行，章九如也拉著章節(jié)來了，戴太史對章九如說：“你的錄取，歸功于你的兒子。烏鴉窩里飛出一個金鳳凰，實在令人羨慕。”又問章節(jié)道：“這次錄取的第一名章節(jié)還，是不是你的同族人？”章節(jié)答到：“是我的同族。”太史說：“我就要走了，何不用對聯(lián)給我送行呢！”太史出上聯(lián)：“章節(jié)章節(jié)還”，章節(jié)應聲對道：“呂蒙呂蒙正”。太史拍著車轅對送行的官員們說：“這個孩子是無價之寶！”當即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贈給章節(jié)，深情地囑咐說：“希望你好好珍惜自己。明年這個時候，我一定要把茂才的稱號不給你。這個玉佩就作為我的話的證明。”章節(jié)感激太史的深情厚意，大聲哭泣著送別太史，直到看不見太史車馬的影子才跟父親一起返回。
戴太史回到京城后，一晃半年過去了。一天夜里忽然夢見章節(jié)手里拿著曇花從云端而下，向自己作揖道謝。還吟了一首絕句：“身本優(yōu)缽羅，托身植瑤島。入世償宿逋，曇花依舊好。”
到第二年，太史又來到陜西某地，一落腳就急于見到章節(jié)，但卻沒有他的影蹤。訊問當?shù)氐墓賳T。當?shù)毓賳T就把章九如找來讓他自己陳述。章九如淚流滿面地說道：“吾兒有幸領教大人的訓誨垂愛。不幸的是，歸家不久，就感染天花夭折了。在他病危的時候，始終把大人所贈的玉佩抱在胸前。知道他感念大人，就把玉佩殉葬，以安慰他幼小的魂靈。”太史知道章節(jié)夭折，深感惋惜，連連嘆息。章九如又說：“節(jié)兒降生時，他的母親曾夢見一個容貌清奇的高僧手持曇花走來，醒來就生下了他。節(jié)兒短命夭折，大概天意吧！”太史聽了這話，沉痛的心情稍稍緩緩解，想起與章節(jié)對對子的時候章節(jié)所說“香曇一現(xiàn)”的下聯(lián)，似乎是預言了章節(jié)的短命，后來自己所作的夢不過是章節(jié)來向自己告知他返歸真身而已。也就是說，章節(jié)本是佛國的一枝曇花，暫生人間，作曇花一現(xiàn)，現(xiàn)在又回到佛國。為了紀念自己與章節(jié)的短暫而深摯的友情，戴太史后來就寫了《曇花記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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